另一边，中宫殿外。
出了殿门的明珠被嬷嬷抱着往明珠自己平日读书歇息的殿阁里走。
有个老太监正站在屋门外，远远瞧见明珠被嬷嬷抱着来，谄媚笑着要从嬷嬷手里抱她。
那老太监眼睛浑浊，隐带龌龊，张手便欲抱明珠。
“嬷嬷抱了小郡主这般久，手早酸了罢，让小的来抱就是。”
老太监不过宫里的老奴才，虽有些地位却不比嬷嬷是皇后未入宫前便在身边伺候的婢女。
故而老太监在嬷嬷跟前自是毕恭毕敬。
嬷嬷怀里抱着的明珠吃的福娃娃一般胖乎，虽可爱，抱在手中却实在沉的厉害。
闻言便欲将明珠递给老太监抱着，
那老太监手伸向明珠，手碰到了软乎乎的小女娃，浑浊的眉眼里隐藏的龌龊色更重。
一旁门口阶下立在的个年轻太监，赶在老太监的手臂抱实明珠入怀前，先一步伸出了手拦在明珠和这老太监跟前。
“奴才年轻力气大些，奴才来抱吧。”
他说着，不待老太监和嬷嬷应声，就先把明珠抱在了怀里。
那嬷嬷愣怔了下，略瞧了眼这人，纳闷地问：“咦，这是谁？”
老太监目带狠色，不悦道：“宫里清扫马厩的奴才，前些时日救了小郡主，娘娘叮嘱给他换个好差事，安排到小郡主殿中做个洒扫庭院的活计。”
话落，紧跟着便斥责他道：“养马的下等奴才，扫你的地去，轮得到你在主子跟前献媚。”
那年轻太监垂首不语，只攥紧了袖中的手。
这老太监实在是个龌龊东西，瞧着明珠那玉雪可爱女娃的眼神里藏着的龌龊东西，旁人看不出来，自少时就混迹花柳巷龌龊地的沈砚怎会没有察觉。
沈砚不想让女儿被这老东西抱着，方才冲了上来。
只是他的确身份卑贱，照理说，怎么也轮不到他来抱着小主子。
被老太监训斥了句，也不能反驳，只垂首立着，心里一阵大恨。
却仍不肯把明珠送给那老太监抱着。
老太监狠狠瞪了他一眼，见他跟木头桩子似没有反应，近前去就要重新抱明珠。
倒是明珠，被沈砚抱在怀里，目光一横，瞪向那老太监。
张口道：“滚开，不要你抱。”
话落，看着嬷嬷下巴对这沈砚一扬，又道：“嬷嬷，我要他抱着。”
嬷嬷闻言一愣，多看了抱着明珠的年轻太监一眼。
没瞧出这年轻太监有什么不同，想着许是那日假山上这太监救了郡主，郡主才对他格外亲近几分。
随即笑着应下，再看那老太监则冷了脸色。
“没眼色的，瞧不见主子不喜吗？还不退下！”
老太监年岁大，平日倚老卖老，在宫中也有几分体面，如今被这般训了遭，脸皮一阵红一阵白，到底不敢流露出什么，咬着牙退了出去。
明宁被沈砚抱在怀里，指了指屋内让他抱自己进去。
待进来殿内，才示意沈砚将自己放下，提着小裙子跑到书桌前，照着皇后的吩咐开始写字。
嬷嬷在旁候着，倚在一侧廊柱上敲了敲自己酸痛的背。
明珠抬眼时瞧见，对平日贴身照料自己的老嬷嬷倒是不似待那老太监一般。
反倒见嬷嬷累得厉害，近前去拉了椅子，扯着嬷嬷的手笑道：“嬷嬷，是明珠太沉了吗，嬷嬷抱了一会儿便累成这样，喏，椅子，且坐着歇会儿眯一眯。”
嬷嬷笑弯了眼，嘴上却顾忌着规矩道：“哎呦，这可怎么使得，奴婢哪能受得住小主子您这般。”
明珠嘟着嘴拉她坐下，小声道：“嬷嬷放心睡吧，这时辰，祖母该午歇了，必定不会来瞧，皇祖母瞧不见，只你我和这太监，没人说出去的，快坐快坐，歇够了以后才有力气抱我啊～”
宫里伺候的下人，哪敢真睡，只是被明珠拉着，又不便拂她好意，不得已坐了下来，伸手给明宁擦了擦搬椅子热出的汗。
口中道：“那老奴就谢小主子体恤了。”
这老嬷嬷是皇后的陪嫁婢女，至今未曾成家，无儿无女陪着皇后养大了萧璟，到如今又在明珠跟前伺候。
明珠这丫头，发起脾气时那真是小恶魔，能闹翻了天去。
可平日里也多有可人疼爱的时候。
莫说是皇后疼爱这小女娃，就是老嬷嬷这在跟前伺候的，心里对这小主子也是疼爱的。
“郡主去写罢，这回儿可不能偷懒。”
“明珠知道了，嬷嬷就放心罢，这回必定写得皇祖母满意！”
明珠话落，蹦蹦跳跳地到了桌案前。
沈砚在旁看着前头的明珠和嬷嬷的亲昵相处，目光怔愣出神。
或许齐王府的锦瑟郡主说得不错，明珠如今的日子，过得极好。
即便是沈家未曾败落，即便明珠养在那时最是鼎盛的沈家。
应该也不会是如今这样张扬跋扈，骄纵任性的小女娘。
沈砚的母亲是个极为重男轻女的，有这样的祖母，明珠的日子不会过得多好。
甚至，沈砚自己，如果不是家中败落，他根本不会将心思从那些花街柳巷戏坊赌场收回来。
他会是打马扬州城的纨绔，女儿，则会和云乔一样困在沈家内宅，不得宠爱，备受祖母苛待。
沈砚愣神的瞬间，明珠已经到了桌案前。
“愣着做什么？研墨啊。”
小女娃童音响起。
沈砚方才回神。
他忙撩起袖子，在旁准备研墨。
墨汁研墨出，明珠提笔沾了墨汁，铺开纸张抄写先生前几日教的诗。
只是她并不聪颖好学，写着写着，居然忘了笔画。
愁得直咬笔头，看了眼前方的嬷嬷。
嬷嬷虽打定主意只是坐一坐，可她年岁太大，又陪着明珠去了趟东宫好一番累心累身，回到中宫里再撑到眼下，着实有些熬不住，竟无意识地真眯了下眼。
左右是在中宫殿内，门口守着不知多少宫人，不似在外头需得分外提心盯着小主子，难免松懈了几分。
明珠见嬷嬷睡着了，咬着笔头的力道更重了几分。
实在不会写，好生为难。
一旁站着的沈砚瞧着，眉眼不觉漾出几分笑。
“咬得轻些，仔细待会儿硌掉了牙。”
他是下意识说的这话，没换小主子，也没换郡主。
明珠愣了下，扭头看他，嘟了嘴问：“这几首诗，你会写吗？”
沈砚垂眸看去，点了点头。
他少时虽是纨绔，却也被父亲压着在江南有名的书院待了几年。
“那你教我，快。”明珠径直把墨笔递给他。
沈砚接过，拉过纸张，提笔落下。
他的字同萧璟这类自小勤学的不能比，落在小孩儿眼里却不算差。
明珠托着脸瞧他写字，莫名觉得这人不大像平常的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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