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驾上,赵琦给明珠放在一旁软凳上,瞧着她神色很是不对,张口问了她几句,她却始终没有什么要说话的念头,只小脸苍白地咬着唇坐在马车上。
这模样,倒是乖得很。
全然不似皇后偶尔提及的那个,宫里的混世魔王。
赵琦倚在车壁上休憩,目光偶尔还是落在乖巧坐着的明珠身上。
尤其是不由自主的会多瞧几下明珠的脸。
别说,还真是似观音座下的小娃娃一般。
他瞧得有些仔细,这时倒是瞧出几分明珠除了像极了云乔之外的那几分旁的好颜色。
不自觉想起了当初扬州城沈家的公子。
对了,叫什么来着?
好像连名字都忘了。
却还是清楚记得那人的容貌。
真是江南诸位官宦子弟里,长得最俊俏的一位。
当初赵琦去沈家吃酒,瞧见新郎官时还没来由地想,若是自己那位一心惦记着萧璟的妹妹瞧见那么一位容色不逊于萧璟的俏郎君,也不知能不能转转心思,可惜了,已经娶亲了,他家的女儿,又不能可能低嫁给他下属的儿子做妾,想想便罢了。
后来第一次见到云乔时,赵琦便又想起了下当初沈家那位公子的好相貌。
单论容色,倒真是极为登对的夫妻。
只是如今那沈家公子,应当已经往生极乐,投胎去了。
留下这女儿妻子,也自有旁人替他照料。
即便没有萧璟,这样一对儿母女,也是吃不了苦头去的。
若愿意以色侍人,多的是上钩的主儿。
正当赵琦心思飘远的时候,马车也到了东宫。
赵琦伸手抱明珠下来,同门房道了句:“去禀殿下,小郡主要见他,我先带人去他书房。”
此时赵琦并不知道萧璟人在书房还是在内院云乔处,但也清楚萧璟定然不肯让明珠见云乔的,故而先带着人避去书房。
他抱着明珠去了书房。
那东宫的下人则去寻萧璟禀告。
此时正是午后,云乔已经阖眼歇下。
萧璟就坐在她榻边,手里拿着卷户部呈上来的历年朝廷铸钱铸币的账目。
赶上萧璟让工部那边派人去查验勘测河道堤坝,清查出不少处皇帝早年掌政时修筑的并不合格已然失修的堤坝。
朝廷缺银子,西北如今虽然暂且安稳,可兵将军需缺不得。
再有修筑河道之时,加之如今洛阳别宫的皇帝仍想着修葺宫室……
萧璟看得细致,眉心却不自觉蹙着。
宫人进门后,瞧见娘娘合着眼,遂附耳在他跟前,低声道:“赵大人带着小郡主过来了,说是小郡主今日去户部尚书宋家满月宴上突然闹起来嚷着要见娘娘……大人劝了几句后,郡主又说要见殿下您,赵大人便带了她来……”
萧璟闻言侧眸,搁下手边账目。
“人在哪?”
他开口问。
宫人回道:“书房里候着呢。”
萧璟起身,理了理衣摆,抬步往殿外走。
他人影走远,内殿里睡着的云乔,眼睫颤了颤。
她孕中不必寻常,睡得很浅。
那宫人说话声音虽轻,却还是惊醒了云乔。
……
萧璟离开内殿往书房去。
一路上听下人讲着明珠在宋府的事。
什么野种之类夫妻吵架的难听话,这是自然还没传到萧璟耳朵。
萧璟眼下能从下人口中知道,也就是明珠大闹了宋家孩子的满月宴还动手打了宋家小姐。
人到书房时,便见赵琦和明珠人都在里头。
“你去外头候着。”他对赵琦道。
赵琦闻言应下,随即就退了出去。
此时内室只剩下明珠和萧璟两人。
萧璟缓步行至明珠跟前,声音温和中,带着一丝不耐,开口问她:“怎么了这是?听下人说你闹着要见你阿娘,明珠,不是让皇祖母同你讲了吗,你阿娘如今怀着孕,受不得惊,在宋大人家又是怎么回事?打了人闹这么一出,平日你皇祖母就是这么教你的?”
明珠在宫里那混世魔王的名声萧璟也不是没有耳闻,他知道自己母后娇惯养在跟前的这小女娘,也并不管制这事。
也是,又不是亲生的,养成什么样都不重要,萧璟养着她留着她给她尊荣,原就是为着让云乔安心罢了,长大了寻个云乔看得上的年轻郎君把人嫁了,也不过是顺手的事。
他对明珠,无非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明珠越长大,也就越能意识到,这个“爹爹”是远不及她阿娘和祖母那样疼爱她的。
从前她可以告诉自己,是因为爹爹政务繁忙,没有心思在小女儿身上。
也想过,或许就像爹爹给她请的教她读书的先生说的这样,是因为她是个女儿,并非爹爹一心盼着的儿子,才会如此。
她平素日子过得开心,其实也并不多在意这些。
无非是偶尔想起来气恼一番,最多拔一根老先生的胡须解气。
直到那两句“野种”落在她耳中。
直到,她知道“野种”究竟是何意。
明珠攥着小手,低垂着脑袋听着萧璟训话。
好几瞬后,突然抬眼,看着这个平素所有长辈里,唯一让她偶尔会觉得畏惧的“爹爹”。
问出了她心里的话。
她问:“你是我的爹爹吗?是生养我的爹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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