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书房殿外,冷玉般的石阶上,面色惨白的女人,踏空跌下石阶。
年岁尚小的女娃娃,惊呼了声,慌忙伸手去拉娘亲。、
可她还太小太小,她根本没有力量保护她的母亲。
于是小手抓着娘亲的衣袖,只扯下一条布帛。
不过短短眨眼瞬息,就眼瞧着她的娘亲,摔了下去。
内殿里的萧璟疾奔而出,直冲向此处,却还是晚了一步。
云乔已经,跌下了石阶,踩空倒在了地上。
萧璟慌忙奔到石阶上,忙就要追下去。
云乔仰面倒在地上,目光看着狂奔而来的萧璟。
她看到他眼里的焦急,恐慌。
耳边,却不住的回响着,方才他与那赵大人的话。
云乔闭了闭眸,抬眼时,眼底已有泪光。
“你,别过来。”
她话音艰难,对着焦急恐慌的他,说,让他不要过来。
而后,强撑着,看了眼女儿。
抿唇同赵琦道:“劳烦你先抱囡囡下去避一避。”
赵琦此时哪敢妄动,忙看向萧璟。
萧璟自然也不敢惹云乔动怒,只依着她的话,示意赵琦先抱孩子下去。
却还是担心她,眼瞧着她面色苍白。
焦灼地唤了声:“云乔……孤先带你回房,请郎中来瞧瞧可好……”
说话间,赵琦已经按着萧璟的意思,抱了明珠起来。
明珠知道娘亲此时情形不对,挣扎着不想离开,一个劲儿地推搡。
云乔看着孩子,心底的情绪,一再地撞着心口。
她好心疼她的孩子,她不愿意女儿过得不好,她为了女儿的未来,也知道自己必须做许多或许她并不愿意做的事
只为女儿的人生足够幸福。
即使如此,她可以妥协,原谅,容忍。
甚至,
她曾经为了女儿的安危,利用了一个本不该牵扯进这些事情的人。
是她的自私,是她的错处。
从来都是。
如今女儿平安在身边,她也接受许多从前接受不了的事情。
她以为她和萧璟的妥协,会保住女儿的未来平安幸福,也会保住那个,无辜的,被她害惨了的人,性命无虞,她曾经,真的这样以为。
云乔看着闹腾的女儿,看着孩子眼里的担忧,看着孩子眼里的恐慌。
她知道,如果她足够理智,足够聪明,足够清醒,她就该审时度势,装作今日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
掩耳盗铃的,去继续过着,这或许在许多人看来,都足够美好的日子。
可是,此刻,那抱着明珠的赵琦腰上的铜板,依旧砸得玉佩叮当作响。
云乔的眼睛,甚至不敢再看一眼那枚铜板。
她看着女儿恐慌焦急担忧的脸,缓缓道:“明珠,听话。”
明珠小手揪在赵琦肩头处的衣裳布帛上,看着母亲,心里慌乱无比。
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她从未见过母亲这般模样。
这时,赵琦在萧璟示意下,硬是把明珠抱走了。
女儿哭喊的声音,渐行渐远渐无声。
那被云乔怒声喊得停在台阶上的萧璟,还是压不住担忧,下了石阶走向云乔。
“听话云乔,先去让郎中看看。”
他说着,随即就立刻吩咐下人:“快去请郎中来。”
云乔看着他走进,看着他到自己身边,看着他伸手想要抱她。
突然,猛地一把推开了他。
女娘面色苍白中,几乎溢出冰冷来。
声音裹着怒意,裹着戾气。
冲他吼道:“萧璟,你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
萧璟脸色白了瞬,额头青筋也起。
“我没有,云乔,你信我一次,我真的没有。”
信他?
她也想信他啊,她信过他许多次,那一次又一次地信他,只让云乔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觉自己愚蠢。
她齿间溢出了声冷笑,看着他问:“信你?萧璟,太子殿下,你让我怎么信你?我难道没有信过你吗?你设局骗我的时候,我在扬州的祠堂里信着你,你要杀我女儿夫婿的时候,我在东宫的床榻上信着你,你拿我做局犹出陈晋的人马时,我也信了你,你弯弓搭箭要杀了我时,我原本也曾信你。”
她曾经信他是爱重她的人,信他光风霁月,不该被私通之事污了名声。
她曾经信他一诺千金,应了她会放过沈砚和女儿,就会做到。
她曾经信他,或许对她有几分真正的怜爱,必定舍不得杀她。
可结果呢?
她一次次的信他,却得到了什么?
云乔满心绝望,伸手拽着萧璟衣领。
她素白纤细的手,用力的,紧紧的,拽着他的衣领,乃至于,手背上透出微弱的青筋颜色来。
然后,看着他,看着这样一张如玉山倾颓的好相貌,看着他眼里,好像存在的,对她的担忧。
却觉,自己真是从来就,一点点,一点点,都没有看透过他。
真的哪怕只是一点点,都没有。
她觉得无力,觉得可悲,觉得愤怒。
艰难的启齿,问他:“萧璟,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你究竟把陈晋怎么样了?”
萧璟心底大石咚的一声,心里彻底确定,就是那赵琦身上上官玥给的铜板,有什么异样,被云乔察觉到了不对。
他由着云乔攥着自己衣领,垂眸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女娘。
低声道:“当日,我放了他,让他离开了京城……”
话音未落,云乔拽着他衣领,突地又将人拉向自己几分,带着歇斯底里,怒声道:“放了他?是吗?萧璟?你真的放了他吗?你若是放了他,那枚赵大人身上的铜钱又是怎么回事?”
萧璟听云乔问出铜钱,面色冷寒,心里已后悔当初应下赵琦饶了上官玥一命,若早知那上官玥武功尽废被灌了药还能坏事,便该一刀解决了她才是。
云乔看着萧璟的面色,瞧见他脸色冷寒,却沉默未曾答话,心里便有了答案。
果然,果然,果然那枚铜钱就是陈晋旧物。
他果然没有放过他!
云乔气怒之下,攥着他衣领的手,剧烈地颤。
面色也极为苍白,甚至,隐隐觉出疼意,眉心紧蹙了几分。
萧璟意识到,忙伸手想先抱她起来。
口中道:“此事我之后再同你解释,听话云乔,咱们先回房……”
解释?
怎么解释?
既然是保平安的铜钱,既然是亡母生前所赠,自然是从不离身。
那为何,如今会在旁人身上呢。
只怕是,人已经……
云乔摇了摇头,压着齿间的冷意。
却还是问出了萧璟最后的话。
她问:“殿下,你告诉我句实话,陈晋他,如今,究竟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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