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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兴师千华山

作者:常博涵 返回目录

半月后,清晨。


洪亮的钟声响彻宏伟**的千华山。


凌霄派不是寺庙,自然没有晨钟暮鼓之说。


可为何偏偏在清晨时敲钟呢?


当然是发生了大事,大得足以威胁到凌霄派存亡的大事。


凤九天手中端着杯茶,正想着心事。


幽凝寒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神情甚是紧张。


“凤师兄,出事了!出大事了!”


“哈哈,你可是虞渊庄幽庄主之子,遇事如此慌乱,成何体统?”


凤九天微微一笑,缓缓饮尽杯中香茗。


“凤师兄,契丹的永康王耶律阮带大军包围了千华山!”


方才还从容淡定的凤九天,闻言也皱起了眉头。


“契丹包围千华山,定是因为寿礼被劫一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向大殿跑去。


未到近前,便见殿外立着黑压压一群人。


契丹为首之人通体贵气,略显文弱,腰间却挎着宝剑。他身后三人,个个凶神恶煞,不可一世。在这四人的身后,高手、士兵多得不可计数。凌霄派众弟子也都不甘示弱,个个持剑相对,怒目而视。


此时大殿前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紧张,压得人喘不过气。在场所有人都看着掌门龙行云,一切都在他一念之间。


一直面沉如水的龙行云,此刻大声的开了口。


“耶律阮,我凌霄派截夺寿礼不假,却绝无归还之理!”


耶律阮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龙行云,妄你还是正道之首,行径却如强盗一般!”


“非也!我们未劫得藏宝图,你让老夫如何归还?”


“你承认劫夺贺礼,又说没有藏宝图?实在滑天下之大稽!”


牧璇天橫剑当胸,神情极是气愤。


“耶律阮,你们契丹实在是欺人太甚!”


耶律阮闻言,不禁一愣,随即放声大笑。


“哈哈哈,你们截我契丹贺礼,却说我契丹欺人太甚?”


“宝藏本属汉人,是你们契丹试图染指,难道不是欺人太甚?”


“哈哈,宝藏归汉人所有?后唐几时成了汉人的天下?”


“末帝是李嗣源义子,他义父虽是沙陀人,他可是纯粹的汉人!”


“这……”


耶律阮一时语塞,看向身后三位大汉。


三人互看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随即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向前走了几步。


“藏宝图虽是末帝之物,却归后晋所有,与尔等有何干系?”


“此图虽与我派无关,却也绝不容尔等瓜分汉人财富!”


龙行云看了一眼牧璇天,微微一笑。


“永康王,虽然小徒多有冒犯,但我派确未得到藏宝图。”


这时,耶律阮身边的另一个大汉,冷哼了一声。


“龙行云,费话少说,让劫夺贺礼之人出来对质!”


龙灵雪闻言正欲上前理论,牧璇天却抢先开了口。


“劫夺贺礼之事与旁人无关,是我与凤九天所为!”


耶律阮摇摇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两人焉能敌过晋国数千大军?实在可笑至极!”


他身后众人也都不禁放声大笑。牧璇天被契丹众人嘲笑,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突然,一股极强的气场排山倒海般逼近。


随着这股霸道的气场,一个白衣少年缓步而来。他的神情那么从容,从容得宛如视契丹群豪如无物。


“很可笑吗?有谁不想活了,就尽管来试试!”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亦如他手中杀人无数的利剑。


凤九天的到来让本就紧张的局势,变得愈发剑拔弩张!


契丹众人见到凤九天周身的杀气,谁也笑不出来了。


在死亡面前还能笑出声的,天下恐怕绝不会太多。


“小子,你……你就是杀人劫图的凤九天?”


耶律阮被凤九天的气势所慑,声音变得有些发抖。


“没错,人是我杀的,东西也是我劫的!”


“九天,在永康王面前不得无礼!”


龙行云此时的神情异常**,**得让人不敢违拗。


“掌门,有我凤九天在此,绝不容契丹小儿在千华山撒野!”


环眼大汉闻言笑了,笑得是那么轻蔑。


他随即抽出一把刀,一把让人望而生畏的刀。


只见他手起刀落,身旁一块巨石霎时分成两半,火星四溅。


这把刀或许并不是世间最快、最重的。


但比之更快、更重的刀绝不会太多。


在场众人都被这把刀镇住了,可却无法镇住凤九天。


“哈哈,这位老兄是干石匠的吗?手法真是不错呀!”


众人哄堂大笑,就连契丹士兵也不例外。


“你……你!”


环眼大汉运足了全身的内力,挥刀猛地劈向凤九天。


凤九天的剑虽然很快,但这次他偏偏没有出剑。


只因此时已有一道白光划过,一道极快、极狠的白光。这道白光透着凛凛杀意,斜斜刺向环眼大汉右手神门穴。环眼大汉见过无数快剑,却从未见过像这道白光一样快的剑。


这道像光一样划过的白玉剑,当然是牧璇天手中的瑾瑜剑。


环眼大汉不禁有些愣住,牧璇天却得意的笑了。可刹那间,牧璇天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因为他的右肋出现了一把刀,一把闪着寒光的刀!


“哈哈,就凭你也配拿瑾瑜剑,不如送给爷爷玩玩。”


环眼大汉的笑声未落,手中泛着寒芒的刀已恶狠狠地劈下,刀劈下的瞬间,牧璇天却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收势不住,脚下半尺厚的石砖霎时被劈成两半。


“这……这怎么可能!”


环眼大汉的眉头紧锁,额角渗出了冷汗。


突然,一个声音在他的背后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凌厉的剑气。


“呵呵,凤师弟说的没错,你还真是块干石匠的料。”


随着话音,一把玉剑抵在环眼大汉的后心。


牧璇天冷笑数声,收起了手中的瑾瑜剑。


龙行云冷峻的神情,此时微微有了一丝笑意。


“萧赞,你还在等什么!”


耶律阮的声音异常的平静,平静得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就在他平静的话音过后,耶律阮身后发出一声巨响。这声音比雷鸣更加刺耳,比山崩更能震撼人心。此声绝不该是人发出的,可声音却偏偏来自那膀大腰圆的壮汉。


他没有打鼓,没有敲锣,更没有撞钟,只是在缓缓前行。而这骇人的巨响,竟是他大脚落地时所发出的,他举手间有万夫难当之威,投足时有碎天裂地之势,每走一步,地砖便深深陷了下去,凹出一个脚印。


膀大腰圆的萧赞走到众人面前,冷哼一声,神情无比轻蔑。


“凌霄派的鼠辈们,有胆量就跟爷爷我斗上一场!”


口气大的人,往往都有口气大的资本。


萧赞的气势足以震慑凌霄派每一个人,这无疑是他最好的资本!


他强悍的身躯,霸道的气势,自信的言语,镇住了所有人。


他们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低沉,低沉得就像霜打的茄子。


就连武功深不可测的龙行云,也不禁按住了腰间的凝光剑。


千华山能斗过萧赞的虽然有,可却很少,少得屈指可数。


天下有什么比用气势压倒敌人,更能鼓舞人心的?萧赞本就不可一世的神情,变得愈发肆无忌惮。


“哈哈哈,凌霄派好大的名头,原来不过是群缩头乌龟!”


龙行云的眉头深蹙,握剑的手握得越来越紧。


萧赞的目光横扫全场,无数高手在他面前都宛如无物。


千华山的空气落到了冰点,仿佛随时都可能凝固。


如此紧张的气氛、危机的关头、强悍的对手,却有一人在笑。这种时候还能笑的人,一定是有本事的人,有大本事的人。千华山二十年来,人才虽多,但此时还能泰然自若的只有一人。他无疑是位天纵奇才,无疑是人中之龙,无疑是接近神的存在。


如此出众之人天下绝不会太多,凤九天偏偏就是其中之一!


“萧赞,你知道为什么没人与你动手吗?”


凤九天的脸上挂着一抹笑意,一抹无比从容的笑意。


“哈哈,当然是怕爷爷我一拳送他归西!”


“非也,非也!实在是大错特错!”


“哦?那你说为何?”


“因为一句话。”


“什么话?”


“人不要脸,连鬼都怕!”


“你……你敢骂我!”


“哈哈哈,我不但敢骂你,还敢杀你!”


凤九天放声大笑,手中寒光一闪,剑已出鞘。


寒芒闪动,疾风呼啸,天地间尽是杀意。


他的剑很快,快得风驰电掣,快得追风逐日,快得鬼神莫测。莫说萧赞身躯笨重,动转不灵,就是仙人也难避其一剑!


刹那间,凤九天已攻出了十七八剑,招招玄妙,剑剑致命。


他的剑无一落空,却没有一剑见血!


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被削金断玉的宝刃刺中,竟恍若未觉。流云剑反倒像是砍在混铁凝钢之上,直震得凤九天虎口作痛。


萧赞见状不由笑了,笑得比之前更加嚣张。


“哈哈哈,就凭你也想破爷爷的金钟罩,实在自不量力!”


凤九天非但没有生气,嘴角反而微微扬起。


他深信这世间,没有无破绽的武功,没有无极限的高手。


他已经知己知彼,剩下的当然是百战不殆!


不过想赢萧赞,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萧赞使出的拳并不好看,但是实用,每招都可致命。他每出一拳,都引风雷之音,每踏一步,俱蕴地裂之势。这世上还没有人打败过萧赞,挑战他的人,个个死在了他的面前。堂堂的正道之首,偌大的第一正派,在他眼中也不过尔尔。


凌霄派在消沉,千华山在发抖,毁天灭地在他一念之间。


但他能毁天,却毁不了流云剑。


他能灭地,却灭不了凤九天!


萧赞的拳很快,拳气漫天,拳影彻地。


凤九天的剑却更快,快得萧赞防不胜防。


金钟罩既然是武功,就定会有其破绽所在。而金钟罩最大的破绽是罩门,一击足以致命的罩门。凤九天已刺过萧赞数处要害,也就意味着离找到罩门不远了!


“萧赞,如果再打下去,你必死无疑!”


“哈哈,死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吧!”


萧赞一声咆啸,大手高高举起,随即狠狠捶了下来。他的吼声震动山峦,巨拳划破长空,力量足以摧枯拉朽。凤九天在他面前显得那么弱小,显得那么无力。


天下武功的强与弱,绝不在于繁与简,而在于能否一招制敌。


萧赞这一捶,正是足以致胜的一招,足以决定胜负的一招。他的拳落下,落得极快、极猛、极霸道。他的拳刹那到了凤九天头顶,呼呼的劲风刺痛凤九天的肌肤。


凌霄派众人脸色都变了,变得更加紧张,变得更加难看。龙行云再也安奈不住,凝光剑也出了鞘,随时都可能出手。


但凤九天的脸色却没有变,笑容依旧那么从容。


他到底是没看见这致命的一拳?还是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


天下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与其对敌的萧赞也不知道。


但凤九天当然知道,知道的一清二楚。


就在拳离他头顶半寸的时候,他的人突然从萧赞胯下滑了过去。他比闪电更快,比饿虎更猛,比游鱼更灵活。就在滑过萧赞胯下的一瞬,他猛然跃起,右脚踢向他的后心。


防御,当然是出于畏惧,无畏之时又有谁会防御?


萧赞本是个无畏的人,是个从不屑于防御的人,此时却变了。就在凤九天滑过的一瞬,他竟本能的护住了神阙穴。


这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无疑提示了凤九天罩门所在。


所有人都知道萧赞露出了破绽。而露出破绽的人,无疑是离失败不远的人。萧赞后心被踢全无知觉,露出罩门却是致命的。


他不想被凤九天杀死,只剩下一个办法,一个最好的办法。


那就是自己抢先一步,先杀了这个难缠的凤九天!


他的双拳紧握,骨节咯咯作响。


这响声就像除夕的爆竹,钱塘的大潮。


稍一运力,一记铁拳便排山倒海般击出。


他的拳虽没打到凤九天的人,却打落了他的剑。


没有流云剑的凤九天,对于萧赞来说就是俎上鱼肉!


天下当然没有人比凤九天,更清楚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他弯下了腰,去捡地上流云剑。


这把剑此刻已不止是剑,而是凤九天的生命。


如果捡到剑,他就能捡回生命。


若捡不回,他也将就此殒命。


萧赞不会让他捡到剑,如果他活下来,就意味着死的人是自己。


他的拳再一次重重击下,凌厉而无情……


“傻子,我不许你死!”


龙灵雪见凤九天就要死在萧赞拳下,不禁焦急的喊道。她的眼眶红了,泪水充满了她的双眸。这一瞬她明白了,明白了自己最在乎的人就是凤九天。如果凤九天死了,自己也不愿再存活于人世。


黄皓天、刘寒天等人也都闭上眼睛,不忍再看下去。


就在萧赞的拳即将落下的前一秒,凤九天的笑容愈发灿烂,灿烂得如同阳光,灿烂得如同夏花,灿烂得让人着迷。一个将死之人无论如何也不该笑得如此灿烂,笑得如此得意。


除非他早已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萧赞的拳极快,眨眼已到了凤九天后心。


他此拳虽不能劈山,却足以裂石,虽不能断钢,却足以碎骨。如果被这拳打中,纵然大罗金仙也难逃一死。


与此同时,众人看到一道光,一道比笑容更灿烂的剑光。


“萧赞,我早就说过,再打下去,死的人一定是你!”


随着凤九天的话音,剑光没入萧赞神阙穴,鲜血直喷出来。


萧赞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小腹,良久之后他笑了。他的笑容是那么无奈,是那么不甘,是那么自嘲。


“小子,你……你的手太快了……”


他的力量还没用尽,话也还没说完,人却没了呼吸。


“灵雪,你别哭,我没事。”


凤九天缓缓走到龙灵雪身边,神情无比温柔。


“哼!我没哭。我是沙子眯眼睛了,傻子就是傻子!”


“哈哈,我的确是个傻子,竟没发现你这么在乎我。”


龙灵雪害羞的低下头,龙行云随即开了口。


“九天,你做得很好,又为我凌霄派立下一功啊!”


“掌门,有我凤九天在,管教契丹恶贼来一个死一个!”


阳光照在凤九天的脸上,衬得他恍如神明。


耶律阮脸色变得很难看,吃惊而又痛惜。随即他点指凤九天,额头青筋暴起,神情怒不可遏,他显然已动了杀念,今日不把凤九天碎尸万段决不罢休。


“你是自裁谢罪,还是麻烦本王亲自动手!”


“哈哈哈,若今日还有人会死,也一定是你!”


凛冽的北风中,凤九天倒垂宝剑,缓缓走了过来。他脚步很轻,似全无声音,但在众人耳中却如雷鸣,直震人心。


剑尖上的鲜血,大殿前的尸体,眉宇间的锐气,都宣告着死亡。


他的剑犀利至极,他的人却比剑更犀利,犀利得让人莫敢逼视。


凤九天离耶律阮越来越近,耶律阮不再说话,连呼吸都很困难。方才契丹人还个个趾高气昂,现在却连耶律阮都体如筛糠。


只有站在耶律阮身后的第三个汉子,那个久未做声的汉子,始终脸色都没变过。龙行云的定力一向很好,但与这汉子比起来还是相差得太多。


如此大的阵仗,如此强的对手,如此快的变局。


他的脸色还能平静,平静的像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涟漪!


“你叫凤九天?我耶律燕文记住你了……”


良久之后,这汉子终于开了口,缓缓的开了口。


他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声音同样没有一丝温度。


有时平静比暴躁更可怕,平静的人你永远不会知道他有多强。就如同人们往往能看清火有多大,却很难摸清水有多深。


“耶律燕文,请不要为难老夫的弟子!”


龙行云眉头高高皱起,他比谁都清楚耶律燕文的底细。因为他自出道以来只有两次败绩,一次就是败在耶律燕文手中。


“龙行云,你的弟子杀了我的师侄,难道就这么算了?”


耶律燕文冷冷的看向龙行云,冷得宛如一把锋利的尖刀。


“你要报仇,就与老夫动手!”


龙行云的声音同样变得很冷,手中的凝光剑发出一阵嗡鸣。


两大绝世高手持剑相对,杀气霎时弥漫于天地之间。


凤九天全不理会,径直拦住了龙行云。


“九天,这一战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要插手!”


“掌门,杀鸡焉用宰牛刀?我凤九天今日定要连赢两局!”


凤九天的神情是那么自信,自信得让人难以质疑。


“九天,你真有把握胜耶律燕文?”


“三招内必取其首级!”


耶律燕文冰冷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意。


“凤九天,纵观世间,还没有人敢说三剑取我首级!”


“如果我做到了,你们契丹该当如何?”


凤九天目光横扫契丹众人,最后落在耶律阮的脸上。


“你如能做到,本王即刻收兵,再也不提藏宝图之事!”


凤九天点点头,旋即他笑了,很满意的笑了。


“好,如若你敢反悔,李佐琳就是你的榜样!”


“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凤九天不再说话,耶律燕文沉默依旧。


世间只有强者才有权制定规则,只有胜者的话才不可违逆!


有一位见识极为广博的大侠,曾说过一句话。


“宝剑有十份,五份在隐锋,四份在燕文,仅有一份落江湖。”


隐锋乃是隐锋山庄,燕文自是耶律燕文!


耶律燕文一身如渊长袍,一把如渊长剑,一个如渊般深不可测的高手。可他此时的对手同样是高手,同样是足以叱咤江湖的高手。


如果说耶律燕文是水,那么凤九天便是火,永不熄灭的圣火。


蔚渊剑朴实无华,却暗蕴杀机。流云剑华美绝伦,更锋芒毕露。


他们的剑便如同他们的人,便如同他们的心。


两人的剑风格迥异,两人的心差异极大,可杀气却如出一辙。


他们只用目光对视着,用宛如雷霆的目光对视着,目光相接,心念相击,空气中仿佛溅起无数火花。他们的杀意冲天,激战一触即发,却偏偏都没有急着出手。


这世上之人不论武功多高,地位多尊,命都只有一条。高手对决往往只在一念,谁急着出手,谁就如同急着去送命。


天下人苟且偷生尚且不及,又有谁会渴求一死呢?


一刻,两刻,三刻……


他们依旧相对而视,谁都没有动手。


旁观者若不懂武功,自是觉得乏味无比。可在高手眼中,他们的目光,偶尔变化的身形,皆惊心动魄。龙灵雪、刘寒天、牧璇天等人的心跳似乎都要停了,就连龙行云的脸色也变了又变,不知多少次。


偌大的千华山此时鸦雀无声,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


“哒”一滴汗落在地上,惊破了寂静。


凤九天的眉头紧皱,额角渗出汗水。他知道自己错了,这次真的是大错特错了。耶律燕文虽不是生平遇过最强的对手,但却仅仅只差了半筹。凤九天莫说三招取胜,就是三百招也不可能取胜,但他已当众夸下海口,纵然难如登天,也定要言出必果。


流云剑终于刺出,刺出宛如流虹的一剑。


耶律燕文的蔚渊剑也动了,不动如渊的剑,动起来便如江河。攻则侵略如火,守则稳重如山,快则疾如狂风,慢则徐如密林。他的剑如同他的人一般,看似平凡无奇,实则凌厉绝伦。


凤九天好像有些招架不及,人竟一步步向后退去。


耶律燕文嘴角轻蔑的翘起,目光是那么不屑。


“凤九天,我当你有多厉害,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的剑势愈发强劲,一阵快刺、快劈,掀起了惊天狂潮!


此时流云剑像一叶孤舟,一叶在狂风巨浪中将要倾覆的孤舟。


凤九天只有继续后退,不断的向后快退。


但再大的场地也有尽头,此时凤九天已退到了尽头。


敌不过,退无路,凤九天已到绝境……


耶律燕文的剑越来越快,快得只剩下迅捷如电的蓝光。


蓝光闪动,剑气激荡,杀意直透灵魂。


“凤九天,你要败了!”


他的声音依旧那么冷,依旧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凤九天的声音变了,变得无比慌张,而且还在发抖。


“我……我……居然要败了……”


“是的,你要败了!老夫要用你的人头,告祭师侄的亡魂!”


耶律燕文的剑化作一团光雾,一团变幻莫测的光雾,霸道的内力,凌厉的剑气,纵横交织于天地之间。出手极快之人,往往都是下手绝情之人,生杀不过一念,尤其是对他的仇人。光雾笼罩着凤九天,杀意笼罩着凤九天,死亡也笼罩着凤九天。


凤九天此时被剑雾逼得喘不过气,被逼得几欲窒息。他每寸肌肤都感到杀意,比冰更寒,比火更炙,或许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但凤九天不想死,不愿死,不能死,更不敢死。


如果他死了,就意味着父亲的死,将永远成为一个迷。就意味着凶手将永远逍遥法外,父亲永远死不瞑目。就意味着邪魔外道将猖狂横行,正义良善要惨遭涂炭。


凤九天绝不允许这一切发生,永远都不会允许!


“三招,只有三招……”


凤九天脑中出现无数招数,但没有一种能在三招内必胜。以现在局势,他想保住性命,似乎都成了奢望。


北风突然大了,大得刮在脸上宛如刀割。凤九天的衣袖被风吹起,发出“呼呼”的声音。


忽然,凤九天的眼睛亮了,亮得直照人心。


“耶律燕文,你会数数吧,别输了之后不认。”


“我会数数,不过更会杀人,希望你能给我机会数到三!”


“好,我一定让你最后再数一遍三!”


凤九天挥手,大袖甩出,随风鼓荡,拍向耶律燕文的长剑。


这世间以衣袖为武器的大有人在,但无不刚猛凌厉,可凤九天的衣袖上偏偏全无力道,宛如轻薄的白云。


耶律燕文见势不由笑了,笑得很是得意。


“哈哈哈,我当你有何高招,不过困兽之斗罢了!”


蔚渊剑没有闪避,而是直接迎向凤九天的衣袖。他出剑不快、剑上内力不多、剑势也毫不凌厉。耶律燕文没有在意,他认为这根本不必在意,不需在意。


因为,铁与布相击,无异于以卵击石,不攻自破。


“哧”凤九天的衣袖被割断,宛如挥剑斩断了“白云”。


耶律燕文连出数剑,带起一片惊雷之声。凤九天已无法后退,但不代表他不能闪避。


天地间,宇宙内,绝不只有前后,当然还有上下。


凤九天足尖轻点身后台基,整个人刹那间向上纵起五六丈。


耶律燕文的剑太快了,快得不待凤九天落下,早已刺过数剑。但敌人在半空,任凭耶律燕文的剑再快,也只能尽数刺空。


凤九天见势笑了,笑得自信,笑得从容,笑得胸有成竹。旋即他一声长啸,声音宛如凤鸣,震撼着万物众生。


凤九天俯身冲下。


这一刻,天地失去光彩,日月不在皎耀。


因为他的流云剑,早已凝聚了天地光华、日月神威。


他的人像一只浴火的凤凰,他手中的剑像一道流星。


天下除了流星外,还有什么能发出如此绚烂、璀璨的光芒?


流星陨落,直坠人间,便将燃烧一切的黑暗与痛苦。


此刻时间似乎不再前进,宇宙不再运转,刹那已成永恒。


死亡是可怕的,没有人会对死亡不心存畏惧。


但如流星的长剑是那么美,美得竟让人足以忘记对死亡的恐惧。美得让人甚至觉得,如果不死在这样的剑下,人生是遗憾的。


耶律燕文愣住了,龙行云愣住了,所有人都彻底愣住了。


这一剑是完美的,是无暇的,是在人们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


天下剑法很多,多的不可数计,但有如此威力的却只有一种。那就是让无数高手都梦寐以求的——诛天十三剑!


流云剑落下,蔚渊剑上撩。


两把宝剑,剑尖相接,真气荡破长空。


“咔……咔……”


蔚渊剑突然发出了轻响,随即寸寸断裂,化为齑粉。


“这……这不可能!纵诛天十三剑再强,也绝不可能强到如此!”


冷静的耶律燕文再也无法镇定,额角青筋根根鼓起,冷汗淋漓。他此时没了剑,更没了胆气,下一步就要没了性命……


流云剑并没减缓下落之势,直奔耶律燕文项间,凤九天是个言出必行之人,说三招取他首级,绝不会轻易更改。


“九天,千万不要伤他性命!”龙行云大喊。


“凤少侠,求你手下留情!”永康王耶律阮也喊道。


凤九天并不理会他们,在他看来,众人的恳求远不如自己的誓言。但他最终还是停了手,最终还是选择放耶律燕文一马。


他为什么会突然停手?难道真的不再履行自己的誓言?


一切都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眼神,一个不得不停手的眼神,这个眼神与龙行云、耶律阮一样,都在期望对耶律燕文的饶恕。


天下能让凤九天放下剑的,或许只有这个眼神的主人——龙灵雪。


“耶律燕文,我最终还是没能杀了你……”


凤九天缓缓的看向流云剑,又看向自己。


“我们真的没有藏宝图,但用我的命来做失败的代价可否?”


耶律燕文摇摇头,长长的发出一声叹息。


“不……契丹第一高手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相剑师。”


“也就是说我们的赌约,我并没有输?”


“当然,输的人是我耶律燕文……”


耶律阮与龙行云都想劝勉一下耶律燕文,但他已转身离去。他的背影是那么萧瑟,是那么凄凉,是那么哀伤。


“凤九天活在世上,我耶律燕文就绝不再入江湖。”


这就是曾经契丹第一高手,留给江湖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