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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 公子坤!吾兄奉先!

作者:四月花黄 返回目录

时间向来是抚平一切的不二良药。


匆匆十年,草原上的草地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草长草枯间,翻动的泥土掩盖了曾经尸横遍野的血腥,让这太康七十年的草原春日,只剩草木的清香。


一行凶悍强壮的蛮骑,纵横在辽阔的草原上肆意奔腾,口中呼喝不断。


受到惊吓的猎物仓惶失措奔逃间,渐渐向着中心的位置汇聚。


不远处的缓坡之上,被众人簇拥的半大少年看到这一幕,伸手向身边招了招,便有人递来雕纹宝弓。


张开臂膀拉了拉,瞬间将这具寻常成年修士都拉不开的强弓,拉成了满月。


可面上稚气十足的半大少年却是神色不满。


“这弓该换了,入手都无甚力气,耍起来无趣。”


听到这话,身边随行的骑士赶忙请罪道。


“少君这一身气力最近增长太快了,是我等的疏忽。”


被称为少君的半大少年闻言,摆了摆手。


“只是蛮力罢了。”


“另外,吕叔说了,本公子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不怪你们。”


身边环伺的一众黑甲铁骑闻言,神色都有些动容。


少君宽容,颇类君上。


‘要是其母非是蛮女就好了……’


雍蛮百年血仇,其中的嫌隙又岂是这么容易能够弥合的。


他们在草原驻扎久了,还好上一些。


故土那些人就不好说了。


心中念头闪过,一众黑甲铁骑谢过少君的不罪之恩,便不再说话。


半大少年,也就是当世燕公之子韩坤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众人,粉雕玉琢的稚嫩面庞上闪过一抹阴霾,转瞬后浮上笑容。


将那具根据他身形特制的雕纹宝弓擎在手中后,便呼喝一声。


“儿郎们!出列!”


童音未去的话音落下。


散落在狩猎队伍中的一道道身影,便策马走出汇聚在小公子韩坤身后。


放眼望去,这些身影大多年岁不大,却无不是锦衣华服,就连座下的马驹也无一不是宝马良种。


“愿奉少君号令!”


一时间,这支由乌丸贵种子弟和镇辽军后辈子嗣组成的狩猎队伍,竟有几分不小的气势。


扬鞭策马间,小公子韩坤很快便越过了身边骑士的刻意护卫,走在了最前面。


有年岁长一些的乌丸贵种子弟神色慌乱之下,就要策马阻拦,却被那道小小的身影毫不留情地转身就是一马鞭。


“放肆!你敢拦我?”


面上一道血痕的贵种子弟,大呼冤枉。


“为少君安全,故还请少君居阵而行——”


话音未落,又是一鞭抽出。


“滚开!”


“昔日我父北征,单人一骑便可冲阵数千铁骑!今日本公子只是狩猎,何须你们护卫?”


说罢,座下那匹搜遍整个草原也难以寻觅的良驹四蹄纷飞,一骑当先。


再然后,手中雕纹宝弓瞬间弯如满月,只是并没有对着前方那些已经被圈禁的猎物,而是瞄向了空中一只不知何时飞来的苍鹰。


崩——


一声短促的弓弦崩响,空中那只体型颇大的苍鹰顿时传来一声凄厉的唳鸣,从空中飞速坠落。


亲眼见证这一幕的众人,无论远近无不惊叹出声。


“少君神射!”


而凌空一箭建功的小公子动作却并未停顿,顺手一拍马鞍,不大的身影竟直接冲天而起,向着那只坠落的苍鹰抓摄而去。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是心中一惊。


以他们的眼力都能看出来,那苍鹰身形能长到这个地步定然是妖种。


那一双利爪抓握之下,足以裂金碎玉!


“少君小心!快退——”


这须臾一瞬间,众人无不冷汗直冒。


毕竟小公子身份尊贵,稍稍出点差池,不知多少人要人头落地。


只是就在他们准备出手阻拦的时候,却被虚空降下的神念所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半大的身影不断接近那只妖种。


不过很快他们便长呼一口浊气,骤然悬起的心脏重重落下。


只见小公子身起如鹞鹰,起落的瞬间便擎住了那只妖种的鹰首,拧着它从虚空稳稳当当地落于马上。


而后随手一抛,招呼道。


“绑起来,待会儿回去本公子要送给阿娘。”


说着,目光扫过身后惊魂未定的众人。


“勿要大惊小怪,我父马上纵横天下,世人赞之虓虎,本公子岂能弱了我父的盖世虎威?”


言语、眼神,恰如雏虎,半点也不似刚刚十岁的孩童。


就连身后不远处缓坡上驻留的一众镇辽军将心神也被慑住了,目光怔怔地看着那道半大身影。


庶子如此类君,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


一场酣畅淋漓的狩猎,收获自然是颇丰。


当一行人满载而归地返回龙城时,沿途的百姓、商贾大多没有露出太过惊异的情绪。


毕竟眼前这一幕,他们早已不是第一次见。


见多了,自然不会感觉到什么稀奇之处。


唯有那些刚刚来到龙城的雍人商贾,颇为惊讶地看着那道被重重护卫在中间的半大身影。


“敢问尊驾,那少郎君是何身份?竟能让镇辽军和王帐军一并随行护卫?”


街边酒肆中众人闻言,大多三缄其口。


就算有回应,也是私底下悄悄给予解答。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位燕国公将这个私生子养在龙城已经十年了,有些秘密早已不是隐秘。


更何况无论是那位燕公还是乌丸王宫,都没有对此刻意遮掩。


只是在这一切还没有明确公开时,谁也不敢多言。


而街边的那些细碎议论声自然瞒不过小公子那天生敏锐的耳目,尽管他面色不变,可紧握的缰绳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


身边一名近侍目光瞥过,温声劝慰道。


“少君无需在意这些。”


小公子垂了垂他那双与他父亲几乎一般无二的眼眸,再抬眼间已经是一片纯真。


“在意什么?本公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


入得王宫。


小公子便撒丫子跑了起来,转眼便跑到了内殿。


“阿娘!阿娘!你看孩儿今日猎得了什么?”


被他捏住脖颈的妖种苍鹰扑腾着翅膀,活似被熊孩子扼住命运的大鹅,看样子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正于殿中绣着新衣花样的王姬乌丸和雅听得动静,不禁露出几分无奈的苦笑。


放下手中活计的空档,小公子便已经出现在眼跟前。


看着他那身被鹰爪抓破的锦衣,乌丸和雅半宠溺半埋怨地瞪了他一眼。


“整天胡闹,你看你这刚换的新衣!”


说着,挥手将他手中那只妖种苍鹰镇压丢到一边,然后拉过他细细检查起来。


“没伤到哪儿吧?”


小公子一脸得意,拍着胸脯道。


“阿娘放心,孩儿结实得很,这孽畜哪伤得到我?”


说着,便将他今日如何猎得这鹰,如何怕它摔死,凝空将之擒拿的壮举,在乌丸和雅面前讲述起来。


“阿娘,孩儿今日狩猎时可威风了,他们都比不上我!”


看着他这副眉飞色舞的样子,乌丸和雅也被逗笑了。


“都这般大了,还跟个孩童一样,也不知何时才能长大。”


小公子闻言,赶忙依偎在阿娘怀中。


“孩儿才十岁,岂不就是孩童?”


也是。


十岁,用雍人的话说也不过是幼学之年,不是孩童还能是什么?


‘只是……这一转眼竟已经是十年过去了……’


乌丸和雅心中叹息一声,情绪忽然有些低落。


依偎她怀中的小公子见状,再看一旁已经绣了一半的锦衣花样,眼中不禁现出几分恼怒。


“阿娘别给那人做衣裳了,反正他也不穿,给孩儿做吧,孩儿最喜欢阿娘做的衣裳了。”


言语童真,带着娇憨。


可乌丸和雅却是秀眉一拧,呵斥道。


“什么这人那人的,他是你父亲!”


小公子低垂眉眼,有些委屈。


“哪有一年都见不到几次的父亲?”


听着他的小声嘀咕,乌丸和雅心中微酸,揽过他温言宽慰道。


“你父素有大志,诸事繁忙,你不要怪他。”


说着,拿起那绣了一半的锦衣花样,有些恼怒地轻轻拧了他一下。


“还有,谁说阿娘做的衣裳你父亲不穿了?上次你父亲还夸阿娘如今绣工了得来着……”


乌丸和雅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韩坤这个年岁尚且看不懂的笑容。


引得韩坤忍不住翻了白眼。


自己这阿娘真是没救了。


母子俩正说着话,忽然有宫人前来禀告。


“少君,法海禅师让你前去诵经一二,为今日亡少君之手的生灵超度……”


听到这话,本就为母亲不忿不平的韩坤,顿时小脸扭曲。


“他妈的!贼秃真是烦人透顶!”


脱口而出的这话,顿时换来耳根子一痛。


“谁教你口吐此污言秽语的!传出去岂不丢你父亲的脸面?”


“别忘了,你是公子!是少君!言行当得体!”


韩坤吃痛之下,赶忙甩锅。


“是吕叔!都是吕叔教的!还有阿骨打!他们说好男儿就该想骂就骂,方才痛快!”


说着,还不忘拖他爹下水。


“而且父亲也是如此这般!”


乌丸和雅闻言,越发恼怒严厉。


“胡言乱语!你父地位尊崇,行事温润,乃当世君子,岂会这般?”


“你身为人子,竟如此编排你父亲,让你父亲知道了,岂不怨我没教好你?”


这一刻的乌丸和雅没有半点旁人眼中的温和,跟要吃人的母老虎一般。


韩坤见阿娘似乎又要给自己上上强度,面露悚然,赶忙放声疾呼。


“外祖!速速救我!”


等到启明可汗匆忙赶来,见乖孙即将遭遇毒手,慌忙上前替他求饶。


而被这一打岔,韩坤寻了个间隙,赶忙一溜烟跑出了大殿。


一路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处佛堂。


而后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在门外施了一礼。


“弟子平安奉老师法旨而来。”


佛堂里沉默了一阵,而后叹息道。


“公子客气了,倒是贼秃我叨扰公子了。”


韩坤小嘴抽了抽。


这贼秃修为高深,近来更是精进不少,据说离合道天人之境已经不远了。


硬着头皮推门而入,在佛堂中寻了个蒲团跪坐。


韩坤颇为自觉地诵念了一遍往生经,替今日狩猎的生灵超度了一番。


不得不说,这些佛家贼秃的确有点东西。


这往生经诵念过之后,韩坤只觉通体清明了不少,那双本就明亮的眼眸越发透亮。


“日后为师不在你身边,这佛经你也当时时诵念,终归是有些好处。”


说完,见韩坤有些愕然,法海顺势解释道。


“当年为师求恳你父,获你父亲准许,替你护道十年。”


“如今十年期满,为师也算是功行圆满了。”


让一尊阿罗汉替我护道,还是这个便宜老师主动求恳得来。


这一刻,韩坤对自己那一年见不到几次面的父亲,形象忽然清晰了许多。


确实有点牛。


心中感慨着,韩坤眨了眨眼睛,道。


“老师要走了吗?如此突然,教弟子好生不舍。”


法海手捻佛珠,瞥了一眼这所谓的佛子,点头道。


“缘至则聚,缘尽则散。”


“为师离山日久,该回去看看了。”


韩坤闻言,忽然有些沉默下来。


过去他虽然颇为讨厌这贼秃的唠叨,可终究是伴着自己长大的长辈,岂能半点不留恋。


“那老师还回来吗?”


见自己这弟子难得露出几分真情,法海也有些感慨。


当年他奉三藏禅师法旨北上,期间几经波折,最终才勉强得到了眼下这局面。


成果具体如何,就连他也是稀里糊涂。


毕竟哪有佛子张口就是‘他妈的’‘贼秃’,佛家经典更是七窍通了六窍,还有一窍不通的?


唯一让他有些欣慰的是,这孩子对他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所以在沉默了片刻后,法海念了句佛号,而后道。


“南无释迦。”


“有缘自会再见。”


“你为为师弟子,日后若是惹出祸事来,你可唤为师一声,为师自会替你出手,不至于让你受了委屈。”


韩坤闻言,小脸一愣。


这些年他对自己这便宜老师并不恭敬,他还以为自己这便宜老师要跟自己说‘说什么报答之恩,日后你若惹出祸来,不把为师说出来就行了’。


这一转折,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对此,法海刻板的脸色,难得露出几分温和。


“你出身尊贵,有你父在,旁人不敢待你如何。”


“除此之外,想必你也知道你那师兄神秀,后来被你父收归假子,当年他承诺过此生定会护你周全,你当与他亲近,日后可为臂助。”


其实法海对自己这弟子的将来并不太过担心。


那位燕公看似至今还没有个动静,实际对此子颇为看重。


此外,此子殊为类父,小小年岁便颇有城府,再加上那一生遗传自父母的强大天赋,来日成就必不可限量。


或许将来他这个当老师的,还要蒙受他的荫蔽。


有此前提,法海对他的宽容,也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


说到这里,法海手中念珠一顿,忽然道。


“对了,待会儿回去之后,让你阿娘准备一下。”


“怕是要不了多少日子,南边就该来人了。”


南边来人?


韩坤小脸错愕。


“你该归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