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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老鬼哓哓、厌胜

作者:布谷聊 返回目录

伏金愣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的眼睛彻底花掉,目中模糊一片,恍若做梦般,但是又不敢醒过来。


直到族中的一位老人上前,低声道:


“族长,节哀。要不还是先让少爷进入祠堂,外面的寒气太重。”


伏金闻言,茫然的抬起头,看见了屋檐外明晃晃的天空,日光灿烂。


但是不知为何,他的确感觉祠堂之外,寒气刺骨,令他浑身都哆嗦。


“长者说的是。”伏金眼眶发红,但是他咬着牙,尽可能声色平稳的回话。


昨日他已经失态过一次,身为一族之长,今日切记不可再失态了。


伏金直挺挺的站起身,想要走下阶梯,将伏灵的尸骨迎入祠堂内,但是才几步,他便踉跄的摔下了压根就不高的阶梯,惊起四周的一阵惊呼:


“族长!”、“金子!”


众人手忙脚乱的上前,赶紧将他扶起来,嘘寒问暖,还有人抽抽涕涕的假哭。


伏金伸手制止,他紧绷着身子,身上的鬼气涌动,面目略带狰狞的低吼道:“都别过来。”


他自行的从地上爬起,默默的走向那具白布担架子。


抬着伏灵尸骨的族人见状,连忙将架子抬起,低眉顺眼的等着对方吩咐。


随后,伏金接过旁人递来的魂幡、黄纸,重重的在祠堂门口一撒,并啪啪打响魂幡,话声沙哑的叫到:


“伏氏子,灵,回宗!”


他的叫声突兀响起,好似老魈,压抑又古怪,明明表面上没有怒意,也没有泣声,但就是凄厉无比,哓哓而吠。


其余族人们心神发颤,也连忙大声呼喝:“回宗、回宗!”


不到十步的路,众人走一步停一步,大半刻钟之后,才将白布担架子抬入到祠堂内。


随后又是一干琐事,祠堂中嘈杂作响,桌椅抽动。


因为伏灵乃是族长之子,且颇受族长的疼爱,族中的老人们便一口气的将祠堂布置妥当,处处挂白色,庄严肃穆。


等到祠堂布置完毕,伏金主动出声后,所有人这才逐一退出祠堂。


空荡荡的堂房中,重归寂静,仅仅有灯火烛光在无声无息的晃动。


在重重白布的笼罩之下,即便外面的光线再是明亮,此地也是昏暗,那伏灵的身子杵在堂中,更显得阴晴不定,黯淡无光。


此刻身旁再无旁人,且伏金忽地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揭开白布一看,确认清楚尸体。


于是他心间怀着一丝不可能的期待感,手指哆嗦的上面,伸向长桌之上,缓缓的揭开那白布。


然而,一张令他极为眼熟,又满是伤痕,且眼珠瞪大,眼白全部泛起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跟前。


这一幕不仅打散了他心间的最后一丝期待,还当即令他心里防线崩溃。


“吾儿、吾儿!”


霎时间,伏金佝偻着身子,嚎啕大哭起来,口中还道:“爹爹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娘!”


可就在这时。


一道冷哼声在祠堂之中响起来,并有黑风卷起,将伏灵尸体之上的白布彻底掀掉。


一具破破烂烂、扭曲发黑的尸体,彻底暴露在伏氏祠堂中。


“哭、哭有什么用!”


厉喝声响起,一张暴躁的鬼脸凝聚成形,它面目扭曲,紧盯着自个不成器的儿子,大怒骂道:


“你婆娘死了、你儿子死了,你却只敢在老夫这里哭,有什么出息!”


这喝声将伏金从悲痛中惊醒,他抬起双眼,目光汇聚,落在了那鬼脸上。


伏金满脸悲愤,猛朝着对方呼喝:


“爹!若非你我期待过甚,灵儿他,怎么可能惨死在第三关鬼考中!”


“愚蠢!”


伏老爷子听见喝声,骂道:“你自己看清楚了,这娃儿的死法和你婆娘像不像?真以为他是那些人口中所说,单纯的在考试中出事了?”


伏金的目光茫然,他低下头,身子一颤。


他看见了伏金那左胸口处偌大的空洞,内里血肉模糊,心窍糜烂。


伏老爷子的话声更加阴冷,讥笑:


“还是说,即便死了婆娘、死了儿子,你也还是不在乎,害怕和那姓余的那小子对上。”


伏金沉默数息后,他的面色变化,低着头,口中生涩的道:


“阿爹,若非你,我妻怎么会上前拦路,灵儿又怎会和余缺起了争执……您到现在,依旧是半点悔意都没有吗!?”


言语着,伏金猛地抬起头,他面上鬼气涌动,瞪大了眼睛,恶狠狠般的和伏老爷子阴神对视。


嘶嘶!


两股气息在祠堂中犯冲,那伏老爷子的面色勃然大怒,好似下一刻就要和伏金大打出手。


但是僵持数息后,此獠压下了惊怒,低喝道:


“老夫所为,还不是为了偌大的伏家,伏家的前景。


灵儿若能在考试中获得好成绩,还有着额外的加分,便不仅能够考入县学,还能获得箓生的资格,这样他一入仙道就拥有箓职。


这是多少人、多少家族都够不上的起点!”


伏金闻言,沉默起来。


那伏老爷子言语着,话锋忽然又一转,怅然叹息:


“不过你说的也是,眼下灵儿已经死掉。我如今只你一个儿子,确实是不能再和那外姓子争锋相对了,否则……吾儿,此等杀妻杀子之仇,你且忘却吧。”


原本还能稳住心神,想和此獠据理力争的伏金,此刻闻言,他双目顿时通红。


伏金身上的鬼气也咻咻的涌动,咯咯发笑,他喉咙中挤出声音:


“爹您说笑了,此等深仇大恨,孩儿如何能够忘却。”


一缕缕杀意,终于在伏金的脸上涌起,令其目色癫狂。


“好!”伏老爷子闻言,它的鬼脸也露出癫狂之色,嘎嘎大笑道:


“既然咽不下这口气,那边一吐便是。


此子既非我族姓氏,又结下了如此深仇,我族不可不多虑,必须得在他正式入学,荣登仙道之前,将之敲打一二,并改名换姓,认祖归宗!”


伏金没有说话,但是他眼中的杀意没有散掉,态度显然是默认了。


这时,伏老爷子再次开口:


“你别忘了我之前交代过你的,考完第七日的放榜之日,务必令此子前来祠堂中见我!我自有法子为你出气,至于杀或不杀……此后另说。”


伏金的面色变幻,他沉默良久后,终于出声:


“若是此子不来,又该如何?”


伏老爷子冷笑:“你别忘了,彼之叔母、二妹,就算离族,但也都是我伏氏族人,彼辈在族中存有姓名,且此子也和你我血脉相连。”


哐哐声响动。


伏氏祠堂中那供奉着密密麻麻牌位的供桌之下,砰砰有抽屉掀开,片片黄纸掀动,很快从中飞出了数张新旧不一,但是都写有生辰八字,且张张之上都存有血斑,鲜艳好似刚采。


伏金认得此物。


这些黄纸是族内子弟出生后,第七日时必采的手心、足心、眉心之五血,其留存在族中,可得先人庇佑,族人在遭了邪祟时,亦可取出做法,消灾解难。


除去这等庇佑作用之外,它也是伏氏族人血脉的羁绊,牵扯,甚至是桎梏,因为可以用它施展厌胜之术,以追魂夺魄,惩处族人!


伏老爷子的鬼脸扭曲,阴恻恻道:“吾儿,他若不来,你说该如何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