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里皇后抱着孩子瞧了好一阵，才道：
“明珠被抱去了何处？且让明珠瞧瞧弟弟去，孩子刚出生见不得风，把明珠喊来罢，现在云乔也平安无虞，明珠过来瞧见母亲能安心些，免得那孩子提心吊胆的。”
萧璟颔首应下，随即就吩咐了宫人去把明珠带来。
这时，隔壁的偏殿里，明珠坐在小案几旁，那一双小手紧紧的抓着桌角，指甲把桌角的木头都掐得掉木屑还没什么意识。
沈砚陪着她，就站在她身侧。
旁的宫人伺候的则都候得远些。
这些时日，明珠格外亲近这个内侍，比其它任何奴才都更亲近些。
沈砚瞧着明珠掐着桌案，小脸紧绷，唇珠咬紧的模样，没忍住近前去，伸手拨开了她的手。
“郡主小心些，您的指甲再掐下去，手指头都要流血了。”
一只修长纤细，似珠玉般的手，落在明珠胖乎乎的小手上，明珠似是方才回过神来，猛地伸手抓住他的手。
急切地问：“我娘到底会不会死？”
沈砚眉心微沉，缓缓摇头。
“不会。”
方才明珠这孩子或许看不出来，沈砚确实看得清清楚楚。
萧璟那人，就不会让云乔死，他一定是用尽手段，也得跟阎王爷抢回来云乔的命。
说完不会，沈砚微微闭眸。
他又哪里能料到，那时他以为不过是萧璟寻欢作乐的一场风流韵事的云乔，经年之后，得萧璟如此看重。
这么多年，即便萧璟身边已经有了当年那位远嫁漠北的未婚妻重做侧妃，却还是给足了云乔宠爱。
这东宫之内，云乔名为侧妃，实则享的是东宫太子的独宠。
她这样受宠，日子原该畅快无比。
沈砚思及听闻的，她生产之时丧了生志，自己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她为何会有求死之念。
小女娃听着内侍笃定对自己说母亲不会死，缓了缓心神，松了手。
这时，那被她用力抓过的手上，掉下个似是人皮制成的东西。
明珠低眸瞧见，目光愣怔。
沈砚则是面色剧变，随即立刻捡起。
明珠看着跟前的沈砚，看着他去捡地上那不知是什么东西做成的，从他手上掉落的物件，和此刻沈砚那断了一根手指的左手。
愣在原地。
“怎……怎么……”
沈砚捡起地上的东西，抿唇戴在伸手，随即逃出随身带着的一盒子药，挖了下，抹在手指上。
很快，这根断掉的手指，像是重又接上一般，跟真的几乎一样，只是，不能如常人手指般曲折，也不能被人猛烈拉扯。
明珠看得发愣。
沈砚做完这一切后，看着明珠，一眼又一眼。
其实到这里就已经够了。
他的女儿过得并不差，比在扬州沈家好，比在此刻的他身边后。
至于云乔，萧璟爱重她，珍而视之，比那盼了多年的皇嗣，还要重要。
他的结发妻子，他的女儿，早就不属于他了。
陪了女儿一段日子，如此再看了云乔一眼。
也够了。
所以沈砚没说话，也没解释。
而明珠愣怔地看了眼，神情空了瞬。
他是怎么没有手指的，是被人砍掉的吗？为什么要装作有手指的样子？
她小小的脑子里短暂的过了这些念头，可是这一刻，她更担心母亲的平安，也没心思多问旁的什么。
恰在此时，那萧璟吩咐来带明珠过去的宫人到了门口，面带喜色喊道：“小郡主！快来，奴才带您去看娘娘和小皇孙，娘娘生了，母子平安，跟您添了个弟弟呢。”
明珠听得那句平安，更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登时就跳起来，疾奔往殿门外，寻娘亲去了。
沈砚站在偏殿里，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那假的手指，无声沉默。
母子平安。
挺好，挺好。
此时明珠跟着宫人疾奔到正殿，却第一时间往里殿里冲，心思半点没分给弟弟，只想去看她阿娘。
榻上的云乔正阖着眼休息，听到明珠的步音啪嗒啪嗒到床边。
才睁开眼睛。
“阿娘，你怎么样了？好些了吗？臭弟弟好讨厌，害阿娘受这样的罪，以后明珠狠狠揍他给娘亲出气。”
孩童稚龄话音，云乔听得眉眼微弯。
抱着女儿亲了亲她的额头。
这是她第一个孩子，是她最艰难的时候生出的女儿，陪着她吃了不知多少苦头。
她不像她今日生下的儿子一样，从生下来就是皇室的子嗣，会被萧璟悉心教导栽培，自降生之日起便如众星拱月。
这个女儿，她没有真正的亲人了，她只有她这个母亲。
她不能扔下这个孩子。
云乔，不能给陈晋赔命，她的女儿还这样小，她舍不得她的孩子。
抱歉，抱歉，她心底一声声地说着，为自己又一次的自私。
从来，从来如此，她从来都对不起那个人。
梦里陈晋的姨母，骂的并没有错。
云乔亲着女儿软嫩的脸颊，轻声唤着女儿囡囡。
此时，外头抱着小皇孙的皇后隔着屏风瞧见里头亲昵的母女，摇头失笑，似是才想起来般随口一问：“内侍回宫递信时，说是赵琦带着明珠来了东宫，赵琦人呢，怎不见他？”
皇后这话一出，萧璟也终于从云乔生产之事中转了几分心神。
他面色冷厉，没答皇后的话，而是径直出了殿门。
殿门外，冷风阵阵吹人。
萧璟立在门口廊下，问道：
“赵琦人呢？”
奴才们回道：“赵大人带小郡主避开时没多久曾出来一趟，后来又回到殿中，交代郡主好生呆着，跟着人就不见了。”
“不见了？”
好端端的倒是不见了。
怕是猜出了什么。
萧璟嗤了声，随即寒声换来东宫亲信护卫。
吩咐道：“派人去赵家，把赵琦的夫人上官玥给孤就地处置了，听清楚了，是就地处置，取她性命，提她首级复命。”
萧璟想，早在当初上官玥的手给云乔递上那盏下了绝子药的茶的后，抓了人回来就不该顾忌赵琦，留她一命。
相关小说：